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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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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4 章

那天之後, 晏峋便真的開始了,他單方面的“追求”。

按他理解的,和不知道哪裏“學習”來的方式。

那個發了兩天又暫停的問早, 又開始在她手機裏繼續起來。

甚至增加了連續劇般的“晚安”項目。

大概是知道她吃飯從來都很規律, 所以倒從不會問她“吃了嗎”, 只是會不太規律地發些照片過來。

告訴她,自己在吃飯了。

有時是中午的工作餐,有時是鄭姨做的飯菜。

有時, 是應酬的畫面。

照片裏,看得清男男女女,看得清座次。他會告訴她,他喝了半杯酒,幾點就會回家。

從前那個即便說了要回家, 因為臨時有事,也常會忘記的人, 如今,也知道報備了。

她知道也明白,做這些對曾經的晏峋來說, 已經非常難得。

他的確有在認真地思考,怎麽正常地和一個……他想追求的人相處。也在學習同旁人分享, 學習如何向他人, 交付信任。

但她, 真的已經不需要。

宋朝歡起初,是有些想把他微信拉黑的。

但一想到那樣做, 晏峋大概又會想些別的法子來聯系她。

於是便幹脆硬下心腸, 只點開,不回覆。

畢竟, 明知對方知曉你的心意,卻得不到任何回應,才是更難受的事情。

她已經同他說得夠清楚了,她知道她現在說得再多,一時半會兒,晏峋大概也難以理解,也接受不了。

他現在唯一需要的,只是時間。

等時間長了,他耐心耗盡,也終於發現自己只是不習慣她的忽視,不甘心被拒絕,他便會明白,便會停止的。

畢竟,真心被漠視久了,任誰都會痛,都會受不了。

而她能做的,唯有不回應。

可耐不住,晏峋還有更多的操作。

譬如,像是明確通知了他要“追求”,便光明正大地將那本繡譜原本,叫陳叔送了過來。

先前她付過錢的雲錦,不僅錢被原路退了回來,還變本加厲,送來了更多更好更鮮少有的料作。還有些零零雜雜的小玩意兒。

並且附圖留言:自願贈與。

宋朝歡簡直哭笑不得。

並且,他時不時地還會出現一下。

像要親眼見證一下“追求”進度有沒有起色。

即便得不到任何回應,好像休整數日,又能不動聲色地出現在她面前。

譬如今日,他又拎了只小食盒,裝著不知道是他自己做的,還是鄭姨做的小點心,來了店裏。

這兩日下了場秋雨,天氣稍涼了些。男人敞懷,穿了件淺米色的長風衣。過膝的長度,不僅沒有壓身高,反顯得人更修長清雋起來。

襯衣是寬松的霾灰色,黑色長褲隨性,整個打扮偏休閑。尤其是今天他頭發未多做打理,墨黑額發微垂,同冷白膚色形成鮮明對比,平添了幾分少年氣。

宋朝歡有一瞬間不免想到,其實如今的晏峋,也不過才26歲。

似乎也沒有刻意打扮,但無聲走進來,便一下吸引住了店裏客人膠著驚艷的視線。

可他大概是看見,前兩日叫人送來的那匹月白底荔枝紋軟錦,又被放在了置物架上供人挑揀。

也不管店裏還有旁人在,終於忍不住開口,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,低聲問她:“你從前,不是最喜歡那樣的淡色嗎?怎麽不給自己,做件衣服。”

宋朝歡看了他一眼,淡道:“人喜歡的東西,不會一成不變的。從前的年紀喜歡那樣的花色和料作,現在不喜歡了,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。”

她給不了回應,便只好冷眼旁觀。

晏峋後來再送來的東西,她全都留了下來。

書看了,各種古董衣小玩意兒收了起來,面料擺在了展示架上,有客人要訂,便拿去做。趙藹玲便一眼相中那團龍錦,叫她做了兩條不同款式的旗袍。

她沒有那麽多的力氣,去同他推拒拉扯。他如今要送便送,往後想通了要拿回去,那就一並還給他。至於那些面料便折現。

掙的工費,自然是她自己的。

“這樣啊。”他微垂了下睫,像即刻便將眸中晦澀隱去,只喉間有些疲累似的輕啞,無聲勾了下唇,低道,“那你,現在喜歡什麽樣的,可以告訴我。我很快,就會找到的。”

晏峋何嘗不知道,她說的是什麽意思。但沒關系的,只要她告訴他,她如今又喜歡什麽樣的。

他很快,就能變成她喜歡的樣子的。

-

入秋前,宋朝歡按時間,去附院做最後一次覆查。

傷口半個月時拆了線,如今疤痕都淡了許多。

覆查不用掛號,宋朝歡也不想擠了別的門診患者時間,幹脆問了祝平安,做了些吃的帶去給他們。趁中午休息,叫宋昭看一下。

不過這回沒有創新,嚴格按照網上找的食譜。

診室裏,祝平安輕手輕腳擺起餐盒,時不時瞄一眼替宋朝歡聽心音的宋昭。

口罩後,宋昭傾身,微垂睫。聽診器在宋朝歡心口游走。

收回手坐好,宋昭側頭單手解了口罩,邊收好聽診器,邊一本正經地沖她說:“靜坐心音79,很健康。”

宋朝歡笑起來,從善如流:“謝謝宋主任。”

“咦?”倒是祝平安沒頭沒腦地小聲嘀咕了一句,“這麽穩?”

宋朝歡沒聽清,偏頭問他:“嗯?”

宋昭一頓,下意識看了宋朝歡一眼,神色卻不顯。

祝平安趕緊擺手:“沒事沒事。”

可能人家青梅竹馬,小姑娘從小對著這張帥臉免疫了吧。那些女患者見得少,才會心跳加速。

“對了主任妹妹,”祝平安已經分好了餐,朝宋朝歡努努眼,“下個月,我們科室要發季度獎。你知道嗎?主任來了這麽久,都沒組織過上任宴。”

下個月,可不得好好宰他一頓!

宋昭撩了他一眼,淡道:“想敲我竹杠啊。”

瞎說什麽大實話呢!

“哪兒的話!”祝平安義正辭嚴,“還不是想叫你好好請主任妹妹吃一頓。您回北城這麽久,肯定就請過人家一頓門口評分3.5的炸醬面吧?”

宋朝歡一頓,微揚眉眼,一臉“的確如此”地看向祝平安點了點頭。

宋昭瞄了她一眼,一副“你湊什麽熱鬧”的表情:“……請還不行嗎?”

宋朝歡笑,祝平安趕緊嚷著叫宋朝歡作證。

幾人吃著飯,祝平安覺得自己和宋朝歡也是老熟人了,便忍不住感慨起來:“要說我這輩子最崇拜的是誰,那就只有我們宋主任了。你看看我們宋主任這人生,簡直一路開掛啊。自身技術先不提,就說這運氣都好得讓人嫉妒!”

宋朝歡很少聽宋昭主動說起他這些年的事,於是偏過頭,非常感興趣地聽祝平安語氣誇張地宣傳起來。

“當初和國外的交換生名額,本來不是我們宋主任。結果臨出發前,那個副教授被人實名舉報受賄,這才知道那個人根本不夠格。學校趕緊把宋主任換了上去。”

宋朝歡聽得一楞楞的,不住點頭。這事她當然記得,當初交換生名額出來,宋昭還猶豫過,是她支持他一定要去的。畢竟即便是現在國內醫學十分發達,對醫學生的國外留學經歷,還是看重的。

不過那副教授的事,卻是不知道。原來這裏面還有這樣的曲折。

“哦哦還有那個海城的私立醫院,要是沒他們當初搶人,宋主任要這個年紀就在附院評上副主任,估計還有點兒難呢。”

宋朝歡莫名頓了下。

宋昭撩睫,不著痕跡地掃了宋朝歡一眼,又垂下眼。

“主任妹妹,下個月你可一定要來啊,”祝平安卻又跳回了一開始的話題,半當真半玩笑道,“你來了我們才好意思叫他請頓大的!”

又偏頭將手背掩住嘴,對宋朝歡小聲說:“你知道他這季度做了多少臺手術嗎?他肯定拿得是最多的。”

宋朝歡看了眼將對祝平安的無語,表現為一臉面無表情的宋昭,笑著應“好”。

又覺得剛剛似乎有什麽巧合,在腦海裏一閃而過,卻沒有捕捉到。

-

晏峋就知道,只要想辦法,想要的東西,總會得到的。

晏家在海外的一處酒莊附近,有家女主人種了一整片黃刺玫,聽說有人要高價收購,非常愉快地同意了。

此刻,晏峋便已經將那束裝在禮盒裏的鮮花,小心放在了副駕座椅上。

他剛剛去過店裏了,只有那個店員在。他問宋朝歡去哪兒了,對方說不知道。於是他便來車上等了。

晏峋知道,她最近和那位周太太走得有些近。前幾日諸洋替他去參加的一個宴會上,聽說還看見了周太太帶著宋朝歡,似乎有意給她介紹生意。

他不會幹涉她交友的。

畢竟,做旗袍,是她從小就喜歡的事情。

不過又有些擔心。她明明是個很不愛社交的人,如今卻要為了生意去拋頭露面。會不會,不習慣。

晏峋很想問問她,要不要去接她。

可是打去的電話,發去的消息,她都沒有回覆。

直到從那條胡同裏走出來的游客越來越少,商鋪的燈光也漸次稀落,電話終於震動起來。

晏峋有些高興,猜她剛剛應該是沒有看見。

可拿起才發現,是李想。

怕他打個沒完,還是接了起來,語調淡而平:“在等電話,沒事就別打了。”

說著就想掛掉。

“誒誒誒你等會兒的!”李想趕緊叫住他,又立刻問,“你知道朝朝這會兒在哪兒嗎?”

晏峋莫名一頓,默了片刻,喉結微滑,低道:“不知道。”

“喲,原來還有大少爺您不知道的事兒呢?”李想拉著調調說,甚至有點兒幸災樂禍的意味,“你知道今天我釣友過生日,我在這家新開的KTV看見什麽了嗎?看見朝朝妹妹,和她那個竹馬醫生在一起咯……”

宋昭都把腦袋靠你們家朝朝肩上咯,還捏她的臉!怎麽不算在一起呢?

李想自認為如實描述地,添油加醋將畫面重現給晏峋。

有一瞬間,晏峋大腦是空白的。整個世界仿佛爆炸後,強聲刺激帶來的短暫消音。

他不知道李想是什麽時候掛掉的電話。

耳邊回音般,只剩下那些話最終的意思:宋朝歡,和宋昭在一起了。

好像過了很久,晏峋擡起頭,迎著胡同裏昏暗的路燈瞇了瞇眼睛。

他不明白。

他只感到困惑、迷茫。

仿佛被利器劃過,起先是並沒有知覺的。

因為尖刃太鋒利了,眼見著鮮血流出來,才感知到了一點痛意。

宋朝歡喜歡的,不從來都是他嗎?

十年的感情,如何可以這麽快地,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?

眼前橙金色的光斑,似乎將視線都遮擋住。

他突然為這看不清的景象感到無比的憤怒。

或許,還有一絲並不願意承認的恐慌。

胸腔劇烈起伏,晏峋強迫自己閉上眼。

攥著方向盤的指節,卻像是要將手心裏的東西捏碎。想砸毀一切的沖動,在身體裏橫沖直撞地嘶吼。

她竟然……也會為旁人動心。

她看著他剖開自己,捧出真心。

卻為別人動心。

她可以暫時不接受他,可以考驗他,甚至作弄他。怎樣都可以。

可……她怎麽能,和別人在一起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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